L_night

[白魏]Black Are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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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怎么样？”白敬亭听到胡一天在问。

他听到了，每个字都明白合在一起却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他的意识忽的掉进自己的精神域里，于是他又一次看见那如死水一般无波无澜的海面。

白敬亭感到厌倦，同时理智提醒他这种情感是错误的。

但这无法阻止他让他感到厌倦。

他看到如镜面般的海面反射出这世间的一切，多是他的精神触手带回来的无用的消息，比如今早车轮扬起的尘埃、熊梓淇翘起头发上分了三叉、胡一天说某句话时闪烁的眼神……还有魏大勋笑起来的时候眼眸里盛着的光。

魏大勋。白敬亭忍不住想。然后那海面仿佛有意识样的忽然生出小的波澜来，更多更多的关于魏大勋的、白敬亭的精神触手无意识间捕捉到细节一齐朝他涌来，像是要淹没他，或是唤醒他。

然后他看到天色一瞬间暗淡繁星涌现，海面涌起波涛击碎群星的倒映，原本那些浮荡在水面上的无用的繁杂的信息被海浪一并抹去——他感觉到久违的轻松。

白敬亭想，又是那个向导。

一周前他接受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疏导，被一个不知名的向导侵入了精神域也救了他的命——他的神游症终于严重到危及性命的地步了。

然后他认识了熊梓淇，同样这次疏导的费用也一并交给了熊梓淇。

再然后他接到任务，意外地发现这次的同伴除了胡一天他居然都认识：熊梓淇的一面之缘暂且不论，在黑区里他完成任务后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无忧酒馆，也因此早就认识了名义上的酒馆老板魏大勋。

不过直到那时白敬亭才知道魏大勋的名字，之前两人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知道这个消息时白敬亭莫名觉得这很正常，不如说在黑区这样的地方没有任何背景武力也开不起酒馆这样的场子。

白敬亭沉默不言地看着他自己的精神域坠入极夜之景，冷静地思考那个陌生的向导究竟有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这次任务。

倘若没有，按照他们行车速度那么这个向导的精神域就广阔得有些吓人了；倘若有，熊梓淇他们为何不让向导跟他们一起而是让向导单独行动？

但如果这个向导和熊梓淇也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就好解释了，可能他们根本不能互相信任，但这样一来问题又来了：为什么这个向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他？

总不能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好看吧。白敬亭面无表情地想。

 

“这是怎么？”胡一天刚问完上一句就看到魏大勋上前扶住了白敬亭，随即魏大勋也闭上眼睛放缓呼吸。

“给我，你上车。”熊梓淇反应极快，立马上前接过白敬亭用眼神示意胡一天带着魏大勋回车，“你丫就给自己找事儿吧。”

魏大勋大概是想回嘴，最后却只是扯出个笑来。

熊梓淇看着就烦，努努嘴赶紧的让胡一天带人上车，自己毫不客气连拽带拉把白敬亭塞回车里，然后关上车门靠回车身上。

他又习惯性掏出他的小刀来上下把玩，这时候他脸上表情全部撤去一片冷淡，看不出他有什么想法。

“哥，这是怎么了又？”胡一天从副驾驶钻出来，他长手长脚在车里十分难过，这会儿出来了赶紧扭手动脚，他回头看了眼车里的两人神色不明，“不说要保密吗？”

“保他个头。”熊梓淇面无表情地骂，看起来还想骂两句脏话，最后却是缓了语气，“我倒是也没想到不厌神游症这么严重……算了。”

他探头看了看魏大勋，神色也略微凝重起来：“看起来是‘塔’的向导出手了。”

胡一天却像是被熊梓淇的表情吓着了，他嗫喏着嗯了几声，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吓着你了？”熊梓淇这才换上笑脸，弯着眼睛看胡一天，“先上车，除非是那几个老变态来不然应该还没什么事儿。”

胡一天这才委委屈屈地上车把自己跟白敬亭挤去一起：“大勋哥真的没事……？”

“有事你也救不了。”熊梓淇堪称冷酷地说，他把魏大勋挪去副驾驶，感觉到衣袖被轻轻扯动，他不动声色地说，“向导的事情他们自己清楚。”

胡一天嗯了一声：“那不厌……”

“你也喊不醒他的。”熊梓淇挥挥手发动车子，扭头看了眼后排的两人提醒胡一天道，“你收着点你的精神域，我一点都不想开着车突然你两个在后排打起来。”

胡一天乖巧地诶了一声。

 

魏大勋感觉自己在坠入深海中。

他看到繁星远去海面重归寂静，但海面下暗流涌动，远古巨兽朝他发出无声地咆哮。

他有点无奈地想，小没良心的，哥哥可是在帮你啊。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踩在地面上。

大概是水泥地面，他帮其他哨兵进行浅层疏导的时候替他们抹去过太多这类无用的信息，因此这些信息反而也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塔”的向导，魏大勋环顾四周想，精神域居然这么平和吗？

在黑区里的向导魏大勋几乎都认识，也了解他们精神域的大概样貌，因此立马就识别出这个精神域的拥有者是“塔”里的人。

但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向导看起来对他们居然没有敌意。

“——”大概是魏大勋终于被完全拽进了这个完全陌生的精神域，画布揭开真实浮现，这条街道就这样完完整整浮现在魏大勋眼前。

“不好意思……！”女孩撞到魏大勋身上，捂着脑袋条件反射就是道歉，魏大勋也条件反射地挪开略带担忧地看着女孩额头：“没事吧？”

女孩笑着摆手，身后的同伴嘻嘻哈哈地嘲笑她走路不看路，换来女孩委委屈屈的一句“明明是他突然就出现在那里了”，女孩声音不大魏大勋却听得格外清楚，一时之间也有点尴尬，赶紧往路边又挪了一点。

然后他看尽街道尽头的铁门，旁边朴素的标牌上是模糊不清的文字，只有“中学”两个字还能勉强辨认出来。

铁门上还有个供一人进出的小门开着，旁边看起来应该就是门卫室，蒸腾的雾气糊住了玻璃看不清里面，陆陆续续来上学的学生却穿着夏装。铁门外有零零散散有摊贩，卖的东西却千奇百怪，从辣条到廉价的手工艺品，魏大勋甚至看到只有在“塔”里能流通的货币。

他站在街边，身旁人流如织，学生们走进铁门，有人走进附近的筒子楼，有人从里面出来，他抬头看，看见有五六岁的娃娃好奇地趴在窗边，咿咿呀呀地比划，阳台上搭出的晾衣架上有三两件衣服挂着，水滴滴答答打在楼下雨棚上晕染出痕迹。

真日常啊。魏大勋想，这些就是他在影视剧里看到过却从未经历过的日常吧？

他朝着铁门的反方向走去，从街边小贩手里买了一串糖葫芦吃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他觉得有点稀奇，很犹豫要不要折回去再买一串。

然后他看见街道尽头的浓雾。

这条热闹繁华的街道到这里仿佛就被拦腰斩断，再往前就是全数未知，人和物都化作浓雾的一部分无法分割。

“好奇吗？”女人轻声问道。

魏大勋虽然早就意识到这应该就是那位“塔”里出来的向导，但仍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挪了一下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挪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一般向导的精神域都是完整的，破碎的精神域通常象征着一些不好的事情。

女人无声地笑起来，她撩了下自己的长发问他：“你为什么要帮他呢？”

魏大勋说：“好奇罢了。”

“好奇吗？”

“……”魏大勋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沉默以对，他看向浓雾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犹豫片刻后他问道，“您的哨兵……还好吗？”

女人又一次笑起来：“真敏锐。”

“我小的时候，向导还不是必须要送进‘塔’的。”女人淡淡地说，她转身往铁门那头走去，魏大勋也就跟在后面听女人说，“到了你们这一代，根本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了吧？”

魏大勋看着时空错乱的街道问道：“您是被掳走的吗？”

“真直接。”女人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她停在街道中央，一瞬间时空停滞，行人止步风也凝住，她转过头来看着魏大勋，“抱歉了。”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魏大勋有点手足无措地挠着脑袋，像是分不清状况的傻小子一样笑得灿烂而认不出潜在的危害。

但就在他笑起来那一刻天空浮现，街道上空迷雾被月光破开，群星如流火般坠下点燃街道，行人如烟尘样消逝在半空，两旁的旧楼被火焰带来的高温扭曲。

魏大勋脸色微微苍白起来，他站在原地火焰在他脚边越燃越烈，他仍看着女人笑，无声地说再会。

“早知道我就再带走一串糖葫芦了。”他不无遗憾地说，“等着下次您来请我了。”

女人冷静的面具在听了这话后破裂开来，她失声笑起来。

天空与街道剥离开来，群星离去浓雾再现，行人化出实体重新他们的轮回。

她摆摆手，街道就如水纹漾开般消逝，显露出广阔的草原，带着野性。

“姐姐，他也太不要脸了！”先前同魏大勋对打的女孩儿显然是被魏大勋最后那句气到，“最后还挑衅我们！”

女人反是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女孩儿的脑袋：“你以后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敌人……你要习惯，不要被激怒。”

她叹了口气：“你还太小了，林允。”

 

白敬亭从自己的精神域里抽离出来。

他意识到那个向导的离开，却也感觉到另一个熟悉的精神触手在周围布下陷阱，他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全部的精神触手，心里居然对那不知名的向导生出担忧来。

他发觉到这一点，脸色更难看了一点。

“醒了？”熊梓淇瞟着后视镜看见白敬亭睁开眼睛，“收收你的腿，你俩快要把车塞满了。”

白敬亭这才发现他旁边的胡一天也昏了过去，两个人都长手长脚在狭窄的后排差点踩到对方。

他换了个姿势就看到在前排睡过去的魏大勋，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先问道：“他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熊梓淇漫不经心地说，“向导不得损害普通人的大脑……”

他又瞥了眼白敬亭语气带着调笑：“怎么，心疼我们家小老板了？”

白敬亭莫名不喜欢熊梓淇的称呼，他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熊梓淇打断：“好了好了，知道出现战损是很麻烦的事情……你可好好休息吧大神，我们几个可都靠你罩着呢。”

白敬亭说不上自己心中的烦闷感是为什么，却也知道魏大勋和熊梓淇之间发小的情谊不是他能轻易置喙的，索性像往常一样什么也不说，靠回后排座椅恢复起来。

熊梓淇看着后视镜，直到白敬亭闭上眼才收回目光，他又扫了眼一旁的魏大勋心想叫你丫非先给白敬亭疏导，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他心里又是长叹了口气，想：可千万别出事啊。

TBC.

最后熊老师心理活动那里没有打错，他早就知道不厌=白敬亭